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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惊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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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威利的噩梦——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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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留尼希特在看着你。

  杨威利从巨幅招贴画下走过,不由自主的把扁帽往下压了压。这是属于这样的一类画,你不论走到哪里,画面中的眼光总是跟着你。

  杨向着一条小巷深处走去。杨二十九岁,自海尼森纪念大学历史系毕业以后就一直在自由行星同盟的真理委员会工作。真理委员会隶属于同盟最高评议会,负责新闻、娱乐、教育和艺术。他正要去见的人,洁西卡·爱德华也在那里工作。这种幽会当然是非法的,因为早就没有法律了。

  洁西卡的未婚夫,约翰·罗贝尔·拉普曾经是杨的同学。在几年以前——现在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年份——拉普蒸发了,像别的许多人一样。有少数人就此消失了,大多数人在供认了他们的罪行后被处决。除了特留尼希特以外,同盟最高评议会的最后幸存者是姜·列贝罗和荷旺·路易。他俩也很快被捕,象惯常那样地招了供。他们供认通敌,盗用公款,阴谋反对特留尼希特,进行破坏活动造成好几千万人的死亡。然后他们就从历史上蒸发了,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以物质的形态存在于银河中一样。

  当然杨还记得他们,也许还有别的人记得。不过这没关系,几十年以后不会有任何人的记忆留下来。留下来的只有官方的纪录,也就是真理。

  杨渴望成为历史的记录者,但是却无可避免的成为了历史的创造者。他的工作就是在真理委员会里编造历史。在历史系学习时,课本上有一句口号:“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比如目前,同盟在同帝国打仗而同费沙结盟。不过在四年之前,同盟就同费沙打过仗,而同帝国结过盟。但是从官方来说,既然现在同盟在同帝国打仗,那就是一直在同帝国打仗。当前的敌人总是代表着绝对邪恶的势力,不论是过去或者未来。

  

  杨来到一座小房子前,仔细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他这才走进去,轻轻的爬上二楼。他推开房间的门,洁西卡·爱德华正在里面。她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微笑着对他说:

  “你带了那恶心的胜利牌咖啡没有?你可以把它扔掉了,我们不需要它。瞧这里。”洁西卡打开一个粗布包。淡雅而芬芳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这股醇和的香味好象是从他孩提时代发出的一样。这是红茶。杨威利惊讶地望着洁西卡。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喝红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种东西在这个一切都要配给的时代是几乎见不到的。

  “这里有整整一公斤,是真正的茶叶。不是黑莓叶。”她说。

  “这些东西你怎么弄到的?”“这都是最高评议会的东西。这些混蛋没有弄不到的东西。但是当然,服务员、勤务员都能揩一些油——瞧,我还有一小瓶白兰地。”

  杨威利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书。这是一本纸质的厚书,自己装订的,书页边上都有点揉烂了,很容易掉页,看来这本书已转了好几个人之手。扉页上印的是:《革命战争回忆录》,达斯提·亚典波罗著。

  亚典波罗是头号叛徒,最早污损同盟的纯洁性的人。后来的一切叛国行为、破坏颠覆、异端邪说、离经叛道都是直接起源于他的教唆。不知在什么地方,他藏匿着,策划着阴谋诡计。也许是得到帝国的庇护;也许甚至躲在同盟内某个隐蔽的地方——有时就有这样的谣传。

  亚典波罗谩骂特留尼希特,攻击同盟最高评议会,主张言论自由、新闻自由、集会自由、思想自由,歇斯底里地叫嚷说革命被出卖了。奇怪的是,虽然他的理论在讲台上、立体TV上、报纸上、书本上遭到无数的驳斥、抨击、嘲笑,让大家都看到这些理论是多么可怜的胡说八道,尽管这样,他的影响似乎从来没有减弱过。总是有傻瓜上当受骗。思想警察没有一天不揭露出有间谍和破坏分子奉他的指示进行活动。谣传还有一本可怕的书,集异端邪说之大成,到处秘密散发,作者就是亚典波罗。大家提到它时只说“那本书”。

  “我搞到那本书了。”杨威利如此告诉洁西卡。

  “哦,你搞到了吗?那很好,”洁西卡一边泡红茶一边说,“你读吧,你一边读可以一边向我解释。”杨把书放在膝上,开始读起来。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站在原地,没听到命令不许动。”

  他们猛地跳了开来。杨威利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变成了冰块。他可以看到洁西卡的瞳孔四周发白。她的脸色蜡黄。面颊上的胭脂特别醒目,好象与下面的皮肤没有关系。

  “屋子被包围了,”那声音说。“站到屋子中间来。背靠背站着。把双手握在脑袋后面。互相不许接触。”门打了开来。身着黑制服的霍克走了进来。他脚上穿着有铁掌的皮靴,手中拿着橡皮棍。他从桌上拿起陈设的陶壶——万历红画,把它扔到了地上,打得粉碎。杨威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一件事情很重要:保持安静不动,不让他们有殴打的借口!杨的视线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三百米高的最高评议会大厦上写着的三句巨大的标语:

  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