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岔路口
第三章 兰提马利欧会战
帝国军占领费沙，并以费沙作为进攻同盟的前沿的消息早已如风般传遍了同盟境内。
此时，同盟军统合作战本部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其实议题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帝国军已经占领了费沙，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如何将同盟存在的时间延长一点。
“杨提督已经离开了伊谢尔伦要塞，只要有他在，同盟就不会灭亡的！”有人乐观地提出这样的论点。
“可杨也只是一个人，伊谢尔伦驻留舰队不到二万艘，而帝国的大军少说有十万艘以上的舰艇，敌众我寡呀！”也有人比较悲观。
“杨现在还在从伊谢尔伦回海尼森的路上，而且还带着五百万的平民，要作战也得等他回到海尼森再说吧？”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亚历山大·比克古提督摇头道，“现在帝国的舰队已经直指兰提马利欧星域，如果这片星域再被占领，那巴拉特星系就将失去一道最有力的屏障。”
“我们必须在兰提马利欧星域迎击帝国军主力，目前能出动的舰艇大约为三万六千到三万七千艘，这还是从各星系的防卫舰队中紧急抽调出来的，所以舰艇的性能有很大的区别……”作为宇宙舰队总参谋长的邱吾权上将道。
邱吾权上将也是个看上去不象军人的人。与其说他象个军人，还不如说他象个老实的面包店第二代老板，那张没有任何棱角的脸怎么看都没有军人的气质。
比克古明白邱吾权没说出来的话，总参谋长的意思是：目前同盟的舰艇是拼凑起来的，三万六千艘只是个字面上的数目，真正有战斗力的舰艇不会超过二万五千艘。
——难道要以二万五千艘舰艇去对抗帝国那意气风发的十二万艘舰艇？
这副情景光想想就让人泄气。
“听说费沙方面舰队的指挥官是帝国军的米达麦亚一级上将。”
这句话一出，连一向胆敢大声说话的卡尔先中将也闭上了嘴，因为在场的所有人中，没有一个有把握战胜这位有“疾风之狼”美誉的敌国指挥官。
“现在讨论作战人选吧，我会担任迎击部队总指挥官，卡尔先提督作为先锋部队，大家认为怎么样？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具体舰队的配置由总参谋长在会后决定。”比克古道。
无人持反对意见。
事实上，这几乎是唯一的配置了。
宇宙历七九九年二月七日，两军在兰提马利欧星域正式交锋。
此时的杨正在同盟腹地，向巴拉特全速进军中，奈何他带着五百万平民，想快都快不得。
“休伯利安”的舰桥上，杨正以他那一向行仪不端的姿态——将扁帽盖在脸上，脚架在桌子上，蒙头大睡中。不过按尤里安少年的说法：提督不过是思考战略战术问题太累，所以才休息片刻的嘛！
“阁下，有件事情……”他那美丽的副官菲列特利加走到他的身边。
“嗯……？有事就说吧，不管好事坏事都可以。”杨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其实是这样的……”菲列特利加努力地斟酌着词句，“在我军中流传着一个谣传……罗严克拉姆公爵失踪了。”
“有这样的事？”杨的睡意消失了一半，“不过这可能吗？罗严克拉姆公爵身为银河帝国宰相兼帝国军最高司令官，身边的防卫措施应该如铁桶一般吧？谁有那个本事把他弄得失踪了？”
“罗严克拉姆公爵失踪的具体原因倒不清楚，但这个谣传已经遍地都是了。您认为是真是假？”
“我认为是假的。首先，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么对帝国来说这就是最高机密，以奥贝斯坦总参谋长的作风而言，他宁可监禁甚至杀掉所有可能泄密的知情人，也不会让这个消息传得全宇宙都知道。”杨的睡意已经全无，菲列特利加帮他把扁帽戴好。
“其次，如果罗严克拉姆公爵真的失踪了，那帝国军不可能这么好整以暇地进攻我们，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指挥系统也在重整中，甚至还有可能因为争权夺利而发生内乱，又怎么发动如此严密的军事行动？”
说到这里，杨叹了口气：“其实我倒希望他真的失踪，这样我也可以轻松一点。因为至少在短期内帝国不会发动对我国的进攻。”
杨的推理从常理上说并没有什么错误，可他并不知道帝国军内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重整了指挥系统，而且“帝国双璧”以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压制了全军，现在的帝国军与罗严克拉姆公爵失踪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兰提马利欧恒星喷吐着橘色的火焰，将战场上两军的情况清楚地映在“休伯利安”舰桥的主荧屏上。
“哎呀哎呀，赶路又赶路，还是迟了一步呀……”杨将扁帽下的黑发抓得不成样子，“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做一件事……”
“阁下想怎么做呢？”先寇布站在指挥席旁，饶有兴趣地问。
“没什么，只不过想吓唬一下帝国军的‘疾风之狼’，如此而已。”杨的样子不象是舰队司令官，倒象是想对老师恶作剧的学童。
“确认离我军最近的帝国军舰队。”杨对操作员下了指示。
回音很快就来了——那是帝国军的舒坦梅兹舰队，正在战斗间歇中退到后方，重整舰列。
“好，那就以这支舰队为靶子，准备作战！”杨大大咧咧地盘膝坐到指挥桌上，完全不顾身边姆莱少将的目光，下了撤退后的第一道作战命令。
在帝国军舰列后方的舒坦梅兹舰队发现了己方身后有支身份不名的舰队出现。
“是增援部队吗？”他如此地想着，同时命令舰桥上的通信操作员，“尝试与那支舰队联络，弄清其身份！”
并非是舒坦梅兹太过怠惰，实在是因为前进到了这里才遇到同盟军的主力，而且可能是除杨舰队外唯一的同盟军队了，他才如此放心。
那支舰队的回答是数千条白色的光之枪。
“……！！！”舒坦梅兹的吃惊可不是一般的，因为如果在这里遇上敌人，那九成以上的可能性是杨舰队。
他一边下令还击，一边试图与米达麦亚取得联系。但战场上能源风暴突起，两军的通讯都中断了。
目前他只得只身对抗杨舰队。
“杨舰队出现的方向是波列多星域，难道……”舒坦梅兹越想越觉得不妙。
——往费沙的回路被阻断了！
更多的人想到了这点，帝国军严整的舰列开始出现波动，比克古见有机可乘，重整残余的舰艇试图集中一点突围。
“不愧是同盟的老将哪，还真是不那么好对付……尽管舰队已经全部被打散，却还是那么善战。”米达麦亚一点都不吝啬赞美敌将。
“那么需要追击吗？”缪拉的通讯插了进来。
“唔……不需要，他们总共剩下了不到四千艘舰艇，这点军队不足为惧。”米达麦亚交抱着双手。
疾风之狼随即下令打开所有的通讯回路，一道命令传遍了全军，“好了！混乱也该有个限度。就算杨舰队截断了往费沙的回路，但他只有一支舰队，在双方力量为十比一的前提下，孰胜孰负是很明显的！而且伊谢尔伦回廊也在我军手中，大不了就是先灭掉同盟再从伊谢尔伦回国便是！现在我命令各舰队重整舰列，治疗伤员。全军转向后方准备对付杨舰队！”
在米达麦亚强势的言辞之下，帝国军很快摆脱了刚才的混乱，但当他们张牙舞爪地杀向杨舰队时，却发现杨舰队早就拔脚开溜了。
帝国军诸提督在感叹之余，打开了各自的通讯。
“跑得可真快呀！简直就象脚底抹了油一样，又令我想到亚姆立札的那一幕了。”毕典菲尔特道。
“听说在同盟军里，杨威利是最擅长……那个……撤退的。”缪拉差点将“逃跑”这两个字说出口，幸好他脑子转得快，改了口。
“现在同盟有组织的抵抗力量就只剩下了杨舰队，只要我军补给方面不出问题，我们可以派出两三支舰队盯死他，其余的舰队攻下海尼森再说。”米达麦亚也点头道，“可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补给问题。因为从费沙到兰提马利欧只有一条航路可走，如果杨真的将我军费沙方面的补给线切断，那我军只能从伊谢尔伦方面获取补给。这样一来，不论从时间上还是从效率上，我军的行动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那派人驻守波列多星域和兰提马利欧星域怎么样呢？”瓦列问道。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我军的最终目的是海尼森，如果占领一个星系就要派军队驻扎的话，那我们就很可能没有力量再去攻打海尼森了。”米达麦亚开始皱眉。
“那阁下的意思是什么呢？”法伦海特尝试着问道。
“我会想办法让杨自己送上门来。”
杨接到晋升元帅的命令，是在他踏上海尼森土地的三十六小时后。
“为什么阁下每次晋升，都是在打了败仗之后呢？”卡介伦的毒舌并没有因为离开伊谢尔伦而有所收敛。
“那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没打败仗的军队，而又必须要给士兵晋升以提高其积极性，所以只好在我们打了败仗之后，才给侥幸不死的将士晋升。”这是亚典波罗的说法。
“这两者有直接的必然联系吗？”波布兰有些奇怪。
“反正条件也对，结论也没错，至于有没有联系那就与我无关了。”亚典波罗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在他们的毒舌熏陶下，杨的精神护盾也变得坚固起来，至于有没有伊谢尔伦外壁的水平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杨舰队所有的军官都晋升一级，卡介伦、先寇布、亚典波罗、费雪、姆莱晋升中将，菲列特利加晋升少校。国防委员会似乎想一并解决杨舰队的晋升落后于实际功勋的问题。
这样，杨就以三十二岁的年龄成为同盟军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当他和尤里安少年回到希尔巴利街的官舍时，正好是标准时间的二十点。他们坐在客厅里休息的时候，TV电话进来了。
“首先恭喜你晋升元帅啊，杨。”出现在TV电话屏幕上的是席特列前本部长。
“啊，好久不见，校长……不，本部长。”杨慌忙回礼。
“免了吧！我现在已经不在军界工作，你如果仍愿意叫我一声‘校长’也可以。对了，我记得你以前每晋升一次，都要去统合作战本部递辞呈，这次怎么没去呢？”席特列开始跟杨开玩笑了。
“别和我开玩笑了，校长，您也知道就算我去递辞呈，德森本部长也不会同意的。”杨开始头大了。
“是啊，那些政客就算再笨，也还知道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击败罗严克拉姆公爵。现在抓着你不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那您就这么忍心看着我忙？”
“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啊，所以我说杨，你就能者多劳一点好了。”席特列还是不改过去的样子，“如果你真的能在战场上击败罗严克拉姆公爵，那你就是同盟的最大功臣了。”
“这种功臣我宁可不要当。”杨只觉得自己的头大了两圈。
“怎么，没把握打赢罗严克拉姆公爵？”
“当然，在那豪奢的黄金色头发下面，有着这五世纪来最出色的军事头脑，对他心存敬畏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在战场上被他击败我并不觉得可耻。而他比别人更胜一筹的地方就在于，在战场上两军开第一枪之前，他已经奠定了胜利的基础，而我目前做不到这一点。”杨点头道。
“可如果给你和罗严克拉姆公爵相同的权限，我相信你肯定也能做到。”席特列还不放过杨。
“不要，我连军队都不想呆，更不要说去沾染政治了。”杨使劲摇头。
“这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既想和罗严克拉姆公爵站在同一战略立场上，又不想去沾染政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席特列开始揶揄杨。
其实在杨的心中，也有一个美丽的小精灵在诱惑着他……击败罗严克拉姆公爵这样的战争天才，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这是所有用兵家无可救药的通病，就连杨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如何？有点心动了是不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比克古提督一起举荐你，以我和他在朝野的影响，让你做同盟军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还不成问题。”席特列继续对杨旁敲侧击。
杨沉吟了半天，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不要你今天就给我答复，考虑两天也无妨呀。反正帝国军还没打到海尼森，你还有考虑的时间。”说到这里席特列就向杨告辞了。
杨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想清闲一下，每个人都不肯放过我呢？”
第二天，杨被比克古叫到了宇宙舰队总司令部。
“我就知道，叫我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杨开始小小地发牢骚。
比克古将这点牢骚视而不见，径直对杨道：“现在最高评议会已经做出了决定，让你指挥全同盟的舰队，抵抗帝国军的侵攻。”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指挥同盟仅剩下的第十三舰队，用一万四千艘舰艇去和帝国军的十二万艘舰艇作战？”
“是啊！”比克古居然一点都不掩饰。
“会同意这种决定的人肯定是白痴。”杨歪歪头。
“那就是说你不愿意了？”比克古问道。
“我当然不愿意了。”杨也直言不讳。
“那也是你薪水份内的事呀。”老提督在杨面前是不避讳什么的。
“看上去简直就是提前特晋我为元帅一样……大概那些政客们是不希望我活着回来了。”杨耸耸肩膀，“也罢，既然是薪水份内的事，那也只好做了。我还指望在我退役以后，同盟政府足额发给我退休金呢！如果政府都灭亡了，我找谁去要退休金呀？总不能指望罗严克拉姆公爵。”
比克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米达麦亚指挥的费沙方面舰队在占领兰提马利欧星域后，补给线也达到了界限，于是他再向同盟境内前进二百三十光年，抵达被称为干达尔的星域，在那里的乌鲁瓦希行星上建立了帝国军的临时基地。
与此同时，罗严塔尔指挥的伊谢尔伦方面舰队在经过阿尔雷斯海姆，帕兰提亚，怀亚萨特等星系后也到了干达尔，“帝国双璧”握手庆贺彼此的再会。
坐在临时建造的基地里，两人象在奥丁一样地开始闲聊。
“兰提马利欧一战打得可真出色呀，不愧是疾风之狼。”罗严塔尔毫不吝惜对友人的称赞。
“你还不是一样？能让杨放弃要塞而撤退的人可不多呀。”
“对了，下一步的方案定了没有？同盟境内现在只剩了杨的舰队还保持完整的战力，其他的都不足为虑了吧？”罗严塔尔问道。
“这是我们眼前最大的麻烦呢！只要同盟还有杨的存在，我们就无法全面征服自由行星同盟。而且我军的补给线也达到界限了，如果再不小心一点，补给线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
“这我也知道，可是，杨的逃跑能力是一流的，稍微懈怠一点，就会被他跑掉呀。”罗严塔尔点头。
“所以我们要想一个诱出杨的方案。因为我从占领地的同盟军俘虏口中了解到，罗严克拉姆公爵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同盟了。现在耗不起时间的是我军，如果再不速战速决，谁都无法保证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
“听你的口气，好象已经有想法了？”罗严塔尔那右黑左蓝的金银妖瞳中闪出一丝戏谑的神色。
“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要听听你的意见哪！”米达麦亚耸耸肩，“对了，我们在费沙的总参谋长阁下有什么指示没有？”
“我没听说他有什么指示，看来是打算对我们不闻不问了。”罗严塔尔啜了一口咖啡，“不过，那个‘费沙的黑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你在离开费沙前应该跟总参谋长说过，让他千万留意那只黑狐吧？”
“是啊，可鲁宾斯基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那时搜遍了费沙都没找到他的影子。这个人一日不除，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有如芒刺在背呀！”
“要不……和克斯拉提督联系一下？问问他的意见好了，因为在这方面他比我们都擅长。”罗严塔尔提出自己的看法。
“也好，这件事就交给他好了……不过对于接下来的与杨舰队的作战，我倒有一个想法。”
“说说看呢？”
“我想，公爵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同盟，我们想挡也挡不住，倒不如索性利用这个消息，给杨做一个圈套。”米达麦亚沉吟着道，“因为杨也知道，罗严克拉姆公爵一旦失踪，我军必会内乱，但他没想到的是我们已经先一步压制了全军。这样一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罗严塔尔的眼中，无色彩的笑意正在凝结，“原来疾风之狼也这样狡猾呀！你想假意制造一场混乱，从而将杨引出，然后聚而歼之？”
“但杨上不上这个圈套还不一定呢！也许我们只是白费心机。”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计策值得一试。”
帝国军下一步的计划似乎就这样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