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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之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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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皇帝的周年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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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皇帝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辞世,原来如开水般沸腾的宇宙终于逐渐冷却下来。充满杀戮与破坏的乱世缓缓落下了它长达一五零年的帷幕。取而代之的是以复兴建设为主旋律的和平时期。虽然后世的人也许会因为其比起以前激情年代显得单调乏味,但对当时的民众而言,这却已是历经战火后的最大渴求。

  新帝国历四年七月二十四日。初升的太阳出现在费沙的地平线上。阳光如千万条黄金之剑一般将黑夜的帷幕撕的粉碎,直到其消失至无形。无数泛着光的水气在空中飘扬,被洗涤一净的大气看起来空灵清新,仿佛天地是由透彻明亮的水晶堆沏而成。所谓黑暗,已经变成完全被遗忘的词罢了,与现在根本没有关系。

  皇帝莱因哈特驾崩一周年纪念仪式在费沙举行。素有“虚空的女王”之称的伯伦希尔号昂然立于帝都的吉尔菲艾斯中央发射场内,舰首高高指向深邃的天空。阳光照拂下纯白流线型舰体闪闪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宛如它的主人那头耀眼的金发。在无数次战役中,它始终忠实地与莱茵哈特共同翱翔于喧嚣的宇宙里。即使是停泊在地面的现在,依旧保持着总旗舰应有的气势与矜持。

  自从莱因哈特死后,伯伦希尔号就一直停放在这里,作为皇帝象征的纪念物,供人们瞻仰和凭吊。

  今天站立在伯伦希尔号旁边的是莱因哈特乱世幸存下来的部下。左边第一位是国务尚书、有“疾风之狼”之名的渥佛根·米达麦亚,紧接着是毕典菲尔特、缪拉、梅克林格、瓦列、克斯拉、艾齐纳哈等狮子泉七元帅。身后是以拜耶尔蓝、皮罗为首的少壮派军官。这些都是一只手能调动几万大军的名将,每人都有不朽的功勋来验证自己肩上的标志。

  这些身经百战的提督们望着主君的旗舰,脸上除了怀念以外还显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自希巴会战以来,新帝国逐步由战时体制转向正常轨道。国民经济取代军事成为主轴。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官们如今除了偶尔在模拟器上一决高下,再无别途可资发泄过多的精力。虽然他们对此早有觉悟,但真的面对起自己创造的和平来,不免还是有些失落感。象梅克林格尚可在艺术领域消遣,而毕典菲尔特这种纯粹的军人,简直没办法忍受没有战争的乏味日子。

  “创立一个国家,是武将们的功勋,维持一个国家,则是文官们的责任。”说这句话的是民政尚书麦恩荷夫。在战争时期默默无闻的“办公桌长官”们现在终于走到舞台的正面,开始新一出的演出了。和平之初,建国伊始,对于大量用枪炮解决不了的课题,文官将取代武将成为主宰帝国命运的关键。此刻侧立于将军对面的文官们抱持着这种与穿军装的人迥异的心情凝望着伯伦希尔。

  随庄严的军歌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希尔德·冯·罗严克拉姆摄政皇妃缓步走到观礼台前。全靠她优秀的政治才能,才使新兴的罗严克拉姆王朝莱茵哈特死后不至陷入混乱的局面。可以说罗严克拉姆王朝能保持活力与健康,一半功劳归于米达麦亚和其他官员,另一半则归于皇妃希尔德·冯·罗严克拉姆。如今她不仅容貌还是那么出众,而且一年的摄政生活还平添了一股威严的气质。

  “各位爱卿!”希尔德说道,“我朝皇帝并未被病魔征服,而是到了他该走的时候。身为臣下的我们应牢记皇帝陛下赐于我们的地位与荣耀,竭己之所能维护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尊严。吾皇与大神奥丁在瓦尔哈拉必将保佑我们……”

  米达麦亚听着希尔德的演说,不禁大为感慨。几年前,他在奥丁的小木屋里和罗严塔尔见到了还是高登巴姆王朝上将的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而今天还生存的,就只他一个了而以。躺在血泊中的吉尔菲艾斯、坐在椅子上死去的罗严塔尔、以及雷雨夜驾崩的莱因哈特三个人的情景依次叠加到他的瞳孔上,将这位元帅的精神回路逐渐导向忧郁怅然的湖底。米达麦亚一阵苦笑,喃喃自语道:“只有我这个最无资质的人还活着吗?”

  当米达麦亚追忆过去的时候,另一个人却在考虑未来。奈特哈尔·缪拉元帅祭典仪式后就要远赴海尼森,出任帝国驻巴拉特特区高等监察官之职。虽然巴拉特特区允许民主主义者自治,并不意味着帝国会放任自流,高等监察官担负帝国与自治政府之间的沟通、报告有关自治区的各种不稳行动等重大责任。有鉴于连列肯普的先例,所以在人选方面米达麦亚异常慎重,直至两个月前才决定由缪拉担当。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才能颇受好评,另一方面缪拉曾在巴米利恩战役后见到过杨威利,杨死后又是他前去吊唁,自治政府对其应该会有一定心理上的好感。

  缪拉对上司的赏识倍感高兴。而其他提督——尤其是毕典菲尔特——都有点眼红,毕典菲尔特曾不加掩饰地说:“巴拉特特区是功勋的最后一座矿山。”可惜他的申请当场就被驳回了。

  演说结束后,举行了帝国驻巴拉特特区高等监察官授职仪式。选定在这个日子,足见帝国对该官职的重视。

  “缪拉元帅觐见!”礼官高高叫道。同时仪仗队高高举起了极富罗严克拉姆王朝色彩的黄金狮子旗。

  “臣恭听圣谕!”缪拉带着极明显的兴奋迈出队列,大声回应仍回荡在空中的声音。这多少对别的提督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

  在场的人们看着缪拉从皇妃手中接过束着黄色缎带的委任书,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不祥的乌云。并非是感官超过时空樊篱的所谓“预感”,而是基于过去一名自缢的同僚的不愉快记忆,不自觉的将缪拉放在连列肯普的延长线上罢了。这团莫名的感觉日后是否会真正实体化,每个人都尽量不去碰触,好象那是一个盛着魔鬼的魔瓶。

  一阵风吹过吉尔菲艾斯中央发射场,缪拉砂色的头发微微摆动。他身后那面黄金狮子旗亦舒展开来,旗上的黄金狮子仿佛获得生命一样,充满威猛之气,一如新生的罗严克拉姆王朝。

  皇妃希尔德对缪拉说道:“卿既就任要职,对巴拉特特区各项事务,帝国将其全部交由卿相机行事。请务必一切以帝国利益为重,不负吾皇重托。”

  “臣下必将倾尽全力,以捍卫帝国之荣耀。”

  听到“请务必一切以帝国利益为重”一句时,在文官行列中,有一个人嘴唇不禁动了一下,露出一股洞悉别人的微笑。

  只用了二十分钟,授职仪式就宣告结束。罗严克拉姆王朝的仪式特点就是不追求奢华壮大,简朴又不失庄重肃穆。比起高登巴姆王朝受予莱因哈特元帅时六个小时的繁文缛节,两者天壤之别。

  散会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向出口走去。缪拉追上米达麦亚,晃动委任书喜气洋洋地对他说:“多谢国务尚书提携,下官定不会辜负您的好意,以行动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啊。”米达麦亚回答“可别过于轻松呀,缪拉。那个尤里安·敏兹不是泛泛之辈,据说连梅尔卡兹都很欣赏他的才能。说起来要塞对要塞一役中就是他看穿了坎普的计策,导致我军大败的呢。”

  “下官明白。”

  “虽说巴拉特特区是皇帝亲口答应的,但不可让那些人认为可以胡作非为。必要时也要泼点凉水过去。只是别弄巧成拙,步连列肯普后尘。”

  缪拉点点头,向米达麦亚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向自己的专车。坐舰“帕西法尔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几分钟以后缪拉就将乘它前往海尼森开始高等监察官的征途了。当他和毕典菲尔特擦肩而过时,听到对方咕哝了一句“幸运的家伙”。

  参加仪式的官员们陆续离开了发射场,最后走的是一名头发半黑的瘦小男子,帝国第一任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的副官菲尔纳上校与其并肩而行。两个人一路无语地走进地上车里。待车启动后行驶一段路后,菲尔纳忽然开口问道:“皇妃刚才对缪拉元帅说话时,你为什么要笑。拉贝纳特?”

  “我是在想,皇妃的务实态度真令人钦佩啊。”被叫作拉贝纳特的男子答道。

  “何以见得?

  拉贝纳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顿了一下,说:“巴拉特 特区乃是皇帝陛下感性非理性的产物。它的存在会使旧同盟领土的反帝国分子有一个可以支持的基盘与图腾,产生不稳行为的可能性很大。严重的话以巴拉特 特区为震源酿成政治乃至军事上的大地震也不排除,对我朝统治极为不利。巴拉特特区始终是帝国毒瘤,只是不让其扩散是不行的,只有彻底铲除病原,肌体才会康复。”

  “换言之,巴拉特特区对帝国来说,只是无价值的病灶喽?”

  “没错。但是皇帝陛下答应过它的合法性,我们也不能作太大动作。所以皇妃才会有此一说。”

  菲尔纳惊异地望了一下同伴:“难道皇妃暗示要缪拉以“帝国利益”为大前提和理由,绕开民主主义者“皇帝亲口承认巴拉特特区成立”的保护伞,不断挤压自治政府,缩小它的政治活动空间,逼其走向反帝国的道路,好让我们名正言顺地出兵?”

  拉贝纳特以沉默回应。他一向默默无闻,奥贝斯坦死前指定他为遗嘱执行人后他的名字才出现在别人的备忘录里。奥贝斯坦死后,他被任命为国家安全局局长。由于奥贝斯坦和蓝古的负面形象与他谦虚寡言的作风,反而使拉贝纳特获得正常水准以上的好评。毕典菲尔特曾讽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奥贝斯坦总算做了件好事。”

  “……分明是军务尚书的风格嘛。”菲尔纳双手抄胸,低头自语。

  “只要是到达目标最近的路,哪条路又何妨?这是常识问题。”拉贝纳特一脸倦容,却说出不符他外表的苛烈言语。

  菲尔纳不再作声。一瞬间他竟以为旁边坐的是昔日的上司奥贝斯坦。看来拉贝纳特继承的不仅是工作,连军务尚书的理念也一并吸收过来了。而拉贝纳特所获得的评价似乎又比军务尚书更高一筹。

  “还有此种人存在,对帝国来说是该举杯庆幸还是该抱怨命苦呢?”菲尔纳忽然觉得车里的空气也冷凝起来,透不过来气的感觉直接冲击大脑。在奥贝斯坦死后菲尔纳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当地上车驶出发射场时,背后传来一阵轰鸣,战舰巨大的阴影随即笼罩了整个车体。帕西法尔渐渐脱离了费沙的地表,划过地上车头顶的天空,自大气圈开始向几千万光年外的目标迈出最初的一步。这是新帝国历四年七月二十四日发生的事,它究竟是哪一种未来的开始,全宇宙中还没有几个人有明确的答案。